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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今卖友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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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01/5/10 作者: 阅读:2219次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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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今卖友记
二月河
朋友,是个很美的名词。一听这名字,弄历史的一下子会想起管
仲、鲍叔牙,或许还会想到鲁肃、周瑜“指囤赠粮”。一班串街坊坐
茶馆的只怕未必雅到“高山流水”,大谈锺子期与俞伯牙,他们更多
的是留意那片绯红桃林中的艳阳暖春,刘关张义结生死的故事。如今
的铁哥儿们的士高跳累了,也会用塑料吸管啜着“高乐高”大谈其“
永恒的友谊”。这真是快意的词儿。
但其实远不是那般美好。雅人们造的《诗经》说“嘤其鸣矣,求
其友声”,孔子说“不亦乐乎”,似乎朋友们都能像秦琼那般“两肋
插刀”———他实在并没有那事儿,插刀的似乎是单雄信———插的
也是朋友的刀。倒是如二桃杀三士之类的事儿不少,稍一名利拨动(
一个桃子值五毛钱吧),立刻血溅当场。
《孟子》一书说:“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:父子有亲;君臣有义;
夫妇有别;长幼有序;朋友有信。”“朋友”排在老五。照我的想头,
大约因为朋友在社交中的位置紧要,所以列进“伦”内;又大约因为
朋友之间制约力最小,以故忝居最末;且是因为朋友之间最易有出卖
行为,亚圣因而干脆就提出了“以信为本”。
“卖友”是中国源远流长文化中一个颇为常见的题目了,也可说
是我们的一个“国粹”。我在文革时见到人们起劲地互揭隐私,互相
抄家,乌鸡眼对乌鸡眼,坑陷心对坑陷心,日夕不遑宁处。“对手”
们几乎都是平日合穿一条裤子还嫌肥的“朋友”!曾亲眼见一群“哥
们儿”抄朋友家,红了眼,喝了什么符水似地呼啸而入,打砸抢之外
还搜钞票扑金银觅宝贝——这家子其实平日极善待他们的,青年光棍
们周末常在这里过,有剁饺子馅、擀面皮、包饺子、下汤锅……热气
腾腾中向长辈呼叔叔,喊阿姨——此刻变脸一切面皮不讲,“热气腾
腾”翻成“杀气腾腾”,都是恶煞一般!彼时年轻,亲眼见斯情斯景,
只是暗自讶叹“堪破世情惊破胆,实是世事寒透心”——这句话后来
还窜入了小说“明珠抄家”一段文字。
这是“人心不古”了?后来看古书里说的,不是的。有名的一对
儿,前汉的张耳、陈馀,《史记》中载,二人初为“刎颈之交”——
—割头换命的朋友,后来铁哥儿反目互为敌国,遂成生死冤家。後来
弄清史,又见有李光地、陈梦雷一对儿,文友朋友同年同乡,蜜里调
油的交情。三藩乱起,陈投耿精忠,与李约定内应外合共图大事。不
料天下承平,李光地做了高官,变脸不认账“没有那回事!”一个指
彼“投敌”,一个说此“卖友”,亏得康熙惜才,陈梦雷才没掉脑袋。
当时《与李光地绝交书》风行天下,究竟密谋实情如何,至今使清史
专家大伤脑筋。
这原是“古已有之”的事了。追忆过去,不免审量现在,想想别
人,自然又思量自己。名利场上的事变来变去,无非绕着“钱权”二
字走马灯般转就是了。前年与一位朋友聚谈,说及这些前事,我称“
贫贱宜交友,富贵易见心”。一个人经得贫贱考验不算了不起的事,
若能经得鲜花掌声叫好鼓噪金钱钞票……的洗礼,那才真叫难。这自
是因我处境有感而发。不料他听了张开双臂,眸子闪光,热情地望天
调侃:“啊,上帝!让这后一种‘难’的考验快点降临到我头上吧!”
年来《雍正皇帝》一书出风头,招徕不少事。先是有人代我不平,
说及旁边有人“近殿欺佛”,接着有人代不平而不平质问“谁是佛?
哪里是殿?谁又欺佛来着?”我未及解释,又有文章出来指斥二月河
“信口开河”,要追究“罪责”。有背地交代编辑部“不要登二月河
稿子”的;有关照评委会不要给我的书评奖的;说“清高”的,骂“
讨厌”的不一而足……我都不大理会,因为我不是圣贤人,有了那么
多过誉之辞已很不安,也当允许人说个“不好”。再则,那些人都不
曾自称过是我朋友,干吗要计较人家?
不料近日又有新“事”,一位多年老友在一次全国性文友会议上
掰着手指娓娓而谈:二月河某某书得稿费几何,某某书得版税若干。
很温情笑眯眯也很煞有介事地说我“开了天价”,是多少多少百万。
以他的权威身份说这样话,自然无人不信,自然“骇然而哇”——哗!
写稿子也能成千万富翁呀!
我想,“讨厌”不要紧,嘁嘁喳喳议论几声也不要紧。读者听了
这话会怎样想?二月河不但是个胖子,原来还是个阔佬写书给我看!
文界诸友会想:你一向清高,背后竟是狮子大张口?记者想……至于
黑道儿上哥们儿怎么想,那就难猜了。我不叫穷,因为我有稿费可拿;
我想说的是“朋友”二字,有时也教人闻风丧胆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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