尊敬的松江一中老师:您们好!
我是70届毕业生,始终在松江的土壤里,在母校的阳光沐浴中茁壮成长。人生风风雨雨道路坎坷,但我很幸运,自在松江一中担任文艺小分队队长后,敲响了艺术之门,到农场三个月就抽到场部宣传队。全国报考大学的第二年,我以前十名成绩考进大专艺术系学习。回到故乡后,我始终在群众文化艺术道路上攀登。我写的自述《追逐的梦》,荣获中国妇女杂志社“女知青足迹”三等奖。
松江区总工会工人文化宫 艺术指导老师 余华
追逐的梦
晨,曙色苍茫。破哓的寒气笼罩在曼昔坝的山间;早起的云雀在夹皮沟的云雾里高唱着歌。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响彻农场的上空。电台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:经党中央国务院批准,教育部决定停止推荐入学,恢复统一考试和择优录取制度。这一声惊雷使我从床上猛地跳起。我久已渺茫的上大学的梦和对前途命运的希望又重新展现。我怀着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,静听着广播中每句话的含义。
记得孩提时代,我最喜欢的歌是童声合唱:我有一个理想,这首歌使我幼小的心灵暗暗立下心愿,等我长大了,一定要当音美老师,可上山下乡洪流把我卷进了边疆农场,没有选择,一片红支援边疆建设。
今天这消息传来,怎不叫我兴奋,表达我们求知好学的愿望,鼓励我们攀登大学的高峰。
在狭窄的上工路上,我悄悄地传递报考消息,但他们深深叹了口气,我们修地球数年,学业全荒废了。一位小聪明悄悄提醒我,要上大学,可在这里考不进大学到落个身败名裂。
极少数人讥笑我有点不自量,是呀!我反复冷静思索,这次高考人数众多,国家只能择优录取,而农场职工繁重体力劳动,平时我每天临慕一张小图,空余时间已钻研农业技术,可一种力量总迫使我,不防去敲一下门,通过考试测量自己,再向梦想进军。
考 试 风 波
星期天的早上,晨光斜照在茶山,闪出绿宝石的光芒,连队还沉睡在梦乡,我却背着画板行走在泥泞的小路上,一股清溪从水电站的峡谷中流淌出来,我跳过岩石,到茶山脚下进行写生。那身边流过溪水是我手中调色板的源泉。那抑扬顿挫的水声就象一架弹奏弦琴,有写不完的诗意。说不尽的妙趣。等我画完此稿,太阳已当空高照,我急忙整理画笔回连队,连里已经吃完饭。幸好炊事员小扬还能理解我,给我打了饭菜。经过小丘时,一声哨声在我头顶上吹响,我猛地抬头,连长大声责问我:今天场部召开团员大会,你慢腾腾在干什么?简直无组织无纪律,他那种责问的气势使我无法解辨。我强忍着吃进几口饭团,队伍已走出一半,我顾不上劳累,一路奔跑追赶队伍。我怀着这样的决心与毅力,尽量使学习不影响工作。
不多久,我终于获得了全国艺校考试的机会。当我交上画稿时,我知道自己不一定成功,但我还是象吃了蜜糖一样,心里甜丝丝的,当我唱起歌时,激动的泪水盈眶,我终于找到了学习门路。
在考完美术专业,天已很晚了,我急着赶回山那边的连队。因为明天还要出工,回家的路上,夜风袭击着整个山沟,使树林发出海潮的吼声。茂草,枯枝都左右摇曳,接下来伴随着滂沱大雨。我拖着疲惫身子翻过大山,终于回到连队。一到连队,鼻子里流出血,我大口吐着鲜血呻吟着。那天晚上我不知怎样度过的。
一夜的风雨,连队无法出工,全连集合,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,浮想联翩,人生道路上有千万条路,我却要选择这条苦学道路,而又那么漫长和艰险。谁知接踵而来风雨更加难以承受,全连集合调整班排,把我从科研组调到大田组,班长职务也撤了。似乎学习就是不爱边疆,而在边疆的唯一表现就是扎根农场一辈子,我的理想成为泡影,此刻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。
夜也来临,我借着暗淡灯光,拨动着月琴弦线来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。小吴轻轻地走到我的床边,带来明天考音乐的消息,因为我报考的艺术专业,美术与音乐是同一时间考,两场重叠,这是我唯一补考的机会。这夜我几乎没有睡着:想家,想亲人。回想考大学之艰幸。
晨光来临了,东方出现一片柔和的曙黄色,我穿着那件破棉衣,鼻子内塞着棉花球,行走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。我强忍着虚弱的身体一步一个脚印走着,晨露湿润了我的头发,树枝挡住我前进的路。突然,一不小心脚踩了个空,把我翻滚着滑下几丈远,棉花球从鼻内冲了出来,鼻子又出血了,我仰躺在崖壁上用右手紧紧抓住身边小树,那树叶颤发出簌簌响声好象呼唤着我,我用颤抖的左手在我的破棉衣洞内,撕下棉花球塞进鼻内,继续往前走。
天大亮了,山上的松林,也由一片黑森森的颜色,变得碧绿鲜嫩了,我爬到公路上,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。我喘息着,挥动着手,卡车停了下来,听我说明塔车的原因后,卡车司机欣然答应,而且加大油门朝城里开去。
一进考场,考试却开始了,第一个名子就叫到我,我带着疲劳唱起心中的歌——北京颂歌。不久,传来考试的结果。我以几分之差落榜了。我才明白大学之门对一个自学者来说决不是能轻易推开的,尚需继续努力。
耕 耘 收 获
一棵树苗的茁壮成长,靠阳光哺育,靠雨露滋润。更要靠人们辛勤的浇灌。在我成长道路上,我也得到云南编辑部老杨同志支持与指导。他把我自学情况向教育界,艺术界人士作介绍。记得有次出差到元江去。我经过当地文化馆,被一幅幅图画吸引着了,我厚着脸皮偷偷溜进文化馆美术学习班,倾听老师讲中国画的技巧。
我们唯一娱乐是到团部看电影,那天我绕过田野,远远看见团部指导员家的住房灯火明亮,当我将推开房门时,只听见屋里有几位连队女知青在议论着我:她削尖脑袋想上大学,不是要扎根一辈子吗?七零八落的讽讥声,尽管受到指导员劝阻和批评,仍无几于事。我再也听不下去,向田野中狂奔,山沟已被黑夜笼罩。我恨不得宇宙间来个12级地震,把我埋葬在深渊里。一块尖石把我绊到在地上,我扑在红土上不想起来,慢慢我深深吸了口气,抬起头看到远处三连丘上有盏灯在闪耀,好象在呼唤我,给我指向一条通道,路还要走下去。
平常的我从不敢拿他人之物,为了学习我还当过几次“小偷”,利用休息日我独自去城里,在路上搭不到车,就连爬带走二个小时的山路。在一排文化馆墙背后,屋檐下堆满了小山似的木柴,我总是偷偷爬上柴堆,打开窗户爬进办公室,因为那里面摆着几尊石膏像,我可以临摹。有一次,我正在静心画画,忽听门外响声,我立即把画迅速放在角落里,准备翻窗逃走,但已经来不及了,门被打开了,老师一把抓住我,还以为我是来偷石膏像的。我苦苦哀求尽力为自己辩护:我不是小偷,并从角落里拿出刚才所画的素描,轻轻地说:这是文化馆王老师给我的小秘密,使我越窗偷学素描。
光阴似箭,我们又迎来78年报考大学的机会,这次是云南大专艺术班招生,艺术分为音乐和美术,考美术首先要交二幅创作画。报考那天,学校内外沸腾起来了,从边疆来的学员挤满了整排教室,报考美术类一个比一个强。我躲进音乐室弹起了钢琴,报考音乐学员听到琴声,纷纷过来要我协助她们练唱,一位老师听了我的弹唱,又要我跳了几个舞蹈动作,就亲切对我说:画画你竞争不了男同志,音乐你功底好,不考也能当老师了。
音乐老师来了,她听了我的弹唱,满意点了下头,又问起我多大年龄,并看了报名单,那老师惋惜地摇着头,哎!太可惜了,你的年龄比我们录取线大了三个月,不是我们不肯收,报名艺术专业学员成千,但录取名额仅仅是20名。我们只好掌握政策。老师一番话,好象一盆冷水浇在我的身上,考前那种信心和热情,顿时凉了半载。心里难受极了,眼中含着泪花。是懊悔;是茫然;是人生不公平;使机遇丧失。我拖着难以迈开的双脚,依依不舍离开了音乐室。第二天是美术专业的考试,那时我已在学校里担任老师,上完最后一课,匆匆忙忙赶赴考场。云南的气候就象善变的孩子,一阵火辣辣的太阳热得我出身大汗,又一阵大雨把我淋的象个落汤鸡。汗水与雨水冲洗着我,淋浴着我。进入考场。那种考前的神秘气氛和考生压抑感,是我从来没有的感觉,想起一年多来自学的考试艰幸。如果考不好,我全部的心血不是要完了吗?当我抬起头看到老师微笑的脸,我的心慢慢才平静下来。小华,小华平时几年的苦练,就在二个小时内的体现。要沉着,要有信心。我安慰自己。铃声一响。就全神贯注进入色彩写生,艺术灵感发挥最佳水准,不知不觉忘记了考试。好象是每天晚间煤油灯下必修的课程,不一会儿,鲜明的蔬菜在我的艺术灵感瞬间涌现在白纸上。那样的娇嫩,美眼。艺术课程考完之后。在录取光荣榜上我的名字出现在第一位,老师和同学都来祝贺我出乎意料的成功。
八月十五的月光射出银白色的光芒。床边不断传来阵阵墨汁的芳香。录取通知书,在月光下清淅展现在我的眼前,怎不叫我浮想联翩,夜不能寂。七年多边疆上生活又似电影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。知青,知青,志在四方。路漫漫,心悠悠。每位知青都在寻找自己的路。此时此刻,我终于找到真正的方向。并验证了徐悲鸿大师教导:我们要有信心去战胜生活中的一切逆境。我也坚信每个知青都能走向成功之路。但必须自己有坚强的毅力去开创。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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